殊颖横斜

原先是锦鲤一条,现在是河豚一只。

—— 来,哥哥抱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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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:


膝丸吃着在这个城市最后一顿早餐,眼睛瞟向刚投递来的体育早报,最大的头条是醒目的加粗黑体字,《源氏双璧终合二为一!潜力新星膝丸回归备州!》。他没有继续往下看,反正写的是自己,那些新闻撰稿人还能有他自己了解自己么?

吃完了早餐,膝丸检查了一下收拾好的行李,把宿舍的钥匙放在桌上,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一下。这么大清早,谁会给他发短信呢?膝丸带着疑惑解锁屏幕,赫然看见一个久未出现的名字:髭切。

顺手点开通知跳到短信界面,显示出几条最新的对话,然而上一条消息已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,「恭喜哥哥又赢了。」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身着不同队服交战后的对话记录,他已经养成习惯,每次交完手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给哥哥发送一条短信,当然哥哥从未回复过。而这一条确实是髭切先发来的「要回来了啊~」,看这结尾的波浪线,都能脑补出髭切说话上扬的音调。

膝丸笑了笑,和髭切兴致昂扬的话语相比,他的回复中规中矩,「嗯,可以麻烦兄长给我找个旅馆吗?我这边忙着收拾,有点腾不开手。」

回复很快就来了,「住什么旅馆,回家。」

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,膝丸捏着手机粗粗地翻看起之前的记录,陷入了回忆里。


两年前,膝丸和队友们刚训练完,就接到俱乐部的通知,说他将在下个赛季开始被租借给邻区的球队,租期两年,而他的哥哥髭切则晋升一队。彼时他和哥哥还是亲密无间到没有秘密的兄弟,髭切在看见这个通知以后,露出了只有在赛场上才会释放的危险气息,随后维持着低气压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摔门而出。

不是没想过要劝阻哥哥,但是膝丸在髭切面前,永远都是无条件的听话服从,他无法拒绝或提出反对的意见,哪怕知道哥哥在做的事情不太对,比起自己拦住他,他宁可交给老天来选择。来个人拦住他吧!虽然他真的想不出谁乐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迎战自己的亲哥。或者就让他去找高层抗议吧!他不想和哥哥分开独自去另一个地方。

老天似乎真的听见了他的心声,在膝丸从淋浴室冲完澡出来的时候,看见了把他亲哥截住的救星——一年前进入一队的现役备州队副鶯丸。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意外,鶯丸算得上是髭切为数不多的朋友,他只有和鶯丸说话的时候才会露出比较真实的表情,这一点作为弟弟的膝丸自然十分清楚。

他们说话声音被刻意压低,膝丸也离得远听不见,但是他从来没见过鶯丸如此威严又认真的表情,他们结束谈话之后鶯丸就绕开了髭切离去,徒留髭切一个人伫立在原地思考,膝丸不敢上前打扰直等他也走了才默默跟在后面。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路,髭切突然在更衣室门口回头对他粲然一笑,“弟弟丸,你要跟到什么时候?”

膝丸一惊,随即快步跟到髭切身边,让髭切好伸手摸他刚洗完的薄荷色软发,“兄长……”

“嗯嗯,真乖真乖,到了那里也要好好加油哦,不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松懈了知道吗?”髭切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,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甜甜软软的。

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膝丸失神,连哥哥都接受了么?看来他要离开的结局就是无可挽回了。于是他低下头,轻轻嗯了一声,“不会给兄长丢脸的。”手用力握成了拳,他听见自己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,“不会给兄长丢脸的!”

“好孩子好孩子。”

似乎是达成了共识,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,他和髭切平平淡淡地过完了这个赛季。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,那天还是平安夜,髭切送他到了机场,没有说再见,只在过检之前摸了摸他的头发。两年而已,这两年里也不是不能再见了。膝丸想着,抱了抱髭切嘱咐他这个生活残障好好照顾自己,便潇洒地上了飞机。


膝丸的天赋还是不错的,没有哥哥的指引,在新的球队他也能迅速进入状态。新赛季开始的时候,用了三场比赛就拿下了首发。想到下一场比赛就是和备州队,可以和哥哥重逢的愉悦冲淡了面对强劲对手的紧张。

然而分开以后的初次见面不如想象得那么令人感动,球员入场握手的时候,髭切对他的笑和对别人没什么两样,甚至凑在他耳边轻声提醒,“好好踢球,我可不会因为你在就放水哦。”

那是当然的。膝丸想,髭切什么时候对自己放过水。然而真比赛的时候,他才发现,哥哥以前对他真的温柔多了,那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,髭切特意在他对位防守,还亲自灌了他们一个球。结果自然是输了,他们和备州队一共相遇过八次,而这八次对阵,他们就没赢过。而且每次髭切都特别主动地攻入他们一两个球,仿佛是他们后防的克星。

想到这里,膝丸甚至觉得髭切有刻意研究过他们队的后防线的错觉,至于为什么是错觉,因为他们和备州的实力相比,根本不足以成为威胁。毕竟髭切在赛后看他们的眼神,一直都是,手下败将。

第一场比赛结束时,他还天真的以为,在赛后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兄弟,他可以去找哥哥总结一下技术分析结果。然而即使队友都默许了他可以离去,髭切都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,自顾自和鶯丸他们去庆功了。膝丸看到队友疑惑的眼神,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一样尴尬。如果说这可以勉强用避嫌来解释,而之后髭切却是连电话和短信都渐次不回了,膝丸感觉那句诗“乌鹊南飞,何枝可依”说的就是他,何枝可依?大约是无枝可依。

膝丸终于意识到,他身后的已经不是备州而是现在身属的这支球队,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,他将在这两年效力于此。既然效力于此,那么怎样都需要融入球队,不管是技术还是心理,他不能孤军奋战,需要队友之间的配合默契。冷静思考的膝丸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,不仅给自己制定了完整的训练方案,同时也不吝与队友们探讨训练技巧、分析攻防战术,很快他就从一个跌跌撞撞的外援变成了球队的十分受欢迎的主力。那一头薄荷色的头发是他的亮点,公开训练的时候,有球迷粉丝私下叫他“薄绿”,被顺风耳队友听见了以后成了他在队里默认的昵称,久而久之,连媒体都知道了,薄绿这个称呼成了他的代号,他也没有什么意见。只是手机里的短信界面,依然只有他一个人发送的消息,每一条都是已读,但都没有回复。


此时提醒他赶飞机的闹钟也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,膝丸拿上行李,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两年的房间。即使两年和哥哥的感情生疏了不少,但他感谢这里让他变成了强韧独立心无旁骛的自己,会自己制定目标分析得失,能够规划自己的人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。队友们也不需要告别,年轻的男孩子们最不惧怕分离,反正今后的赛场上有的是机会相遇。膝丸笑一笑,随后关上门离去。

在候机室里,髭切的消息还时不时跳出来,问他有没有到机场,得到确定回复以后又继续问什么时候起飞,什么时候到,哪个航班,一点都不像一个两年不主动给弟弟发消息的哥哥,活像是一个操心的老妈子。这个想法冒出来,让膝丸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,哥哥他……也是无比期待自己回归的吧。正当时,髭切最后一条消息发了过来,“在机场等着,我来接。”

“好,等你。”膝丸发送了登机前的最后一条消息。

两个小时的航程不算很长,膝丸脑子里过了无数遍自己和哥哥相见的各种场景。只是万万没想到,会是髭切在他面前抓耳挠腮,“诶多……弟弟,叫什么来着……肘丸?不对?”想了半天没想起来,干脆就放弃了,冲他露出招牌的甜软笑容,“哎呀不重要,弟弟丸啊,欢迎回来哟!”

一般人早就会因为这有毒的记忆玻璃心碎一地了,然而膝丸岂是一般人,髭切的笑容攻击下,早已把因为名字忘记而碎成一片片的心又粘合起来,愉快地叫了一声兄长。然后按照惯例把脑袋伸过去给髭切摸了摸,就跟着他回家了。


好的开始未必表示成功之路会顺利,尽管住回了家,尽管兄弟感情依旧亲密,但是他们总感觉有一堵墙横亘在他们之间,膝丸发誓他一点都不想躲开的,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抗拒着髭切和他的肌肤触碰,更糟糕的是他发觉髭切也意识到了,然后也不再试图亲近他,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,让他心里十分愧疚,身体倒还是很诚实地放松了下来。

归队以后的训练不等人,何况膝丸整个是全然陌生的状态,不论是队友还是球风,需要赶快适应备州的训练节奏与比赛战术。就算膝丸因为外借练成了很强的适应能力,依然没有快到可以在十天以后直接上甲级联赛预赛的首发。

预赛总是顺利的,以备州队的实力还是可以横着走,膝丸坐在替补席观战。看着髭切轻轻松松打入一球,他还是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,想像别人进球一样去给髭切拥抱。但随即发现,队友们在髭切进球以后并没有预想中热烈的身体接触以示欢呼,仅仅只是相互击个掌,离得远的甚至只是笑一笑。能得到特殊待遇的只有队长鶯丸,他可以拍拍髭切甚至勾肩搭背。一瞬间冒出来的不知道是酸涩还是嫉妒,就像两年前在对手阵营,赢了球的髭切没有看他就和备州队回去庆功一样,如今他回来了,他们之间依然隔得那么远。

之后的几次比赛他也偶尔有上场,发现每次有进球,别人进球以后还是情绪很high,拥抱叠罗汉的,只有髭切后进球仿佛有一层不可亵玩的结界,尽管他笑得很灿烂,但就是没人敢上去亲近只有不卑不亢地表示恭喜,后来这些人中也包括膝丸。

到了8/1决赛,尚未磨合完全的备州队也无法游刃有余了,在上半场先失一球的情况下,下半场靠大包平和鶯丸的紧密配合将比分扳平,稍微挽救了已经不稳的心态。对方又岂是好相与的呢,膝丸在最后的十五分钟被替换上场,备州队的进攻神奇的不受老天青睐,一次射门精准地打到了门柱上,另一次吊射被对方守门员跳起艰难扑出,连解说员都硬生生把准备好的尖叫咽了下去。1:1的比分持续到了补时的五分钟,在各自攻防下胶着了前四分钟,由于对方禁区内犯规而判罚一个中场任意球。这是备州队最后的机会了,所有人都严阵以待。最后半分钟的罚球,任谁来踢都是压力山大,鶯丸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,但是射门并不是他专职擅长的,髭切略一思索,抓过膝丸直接说到,“我记得你的任意球很好来着,你来罚。”

一开始听见“你来罚”,膝丸还有些吃惊,然而看见髭切不容置疑的表情,便迅速坚定了信心。旁边的鶯丸也点头默许。

膝丸走到罚球的位置,把球轻轻一踢,由髭切定住位置,兄弟俩电光火石间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,随即膝丸一脚射门。是一道漂亮的电梯弧线,完美拂过了所有试图阻拦的后卫和门将,直入球网。

最后的15秒,膝丸,绝杀。

全场备州的球迷沸腾,成功进球的膝丸发泄一般地怒吼出声,接受了队友们狂热的拥抱与喝彩,除了髭切还站在原地,微笑地看着他,膝丸对着髭切就冲了过去,然而没跑几步又减速停下了,怯怯地看着髭切红了脸。髭切一歪头,对他张开手臂,倒退着向后踏了几个小碎步,就像小时候逗他玩一样。膝丸睁大眼睛,顾不上抹已经滴下来的泪水,不顾一切跑上前抱住了哥哥。

髭切搂住弟弟的脖子,摸了摸他薄荷色的发,“不愧是薄绿呀,吼丸。”

怀里的身子僵了一下,但是并没有放开,膝丸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哭腔,“兄长我叫膝丸,我不是他们的薄绿了,是备州,是兄长的膝丸呀!”


“他是他,你是你,就算你的弟弟,要当一个好球员就不能是你的小跟班。”这是两年前,鶯丸在更衣室外用这句话拦住了他的脚步。

“高层是不会想毁掉一个还要归队的球员的。”

“如果你为了你的兄弟情,宁愿两个人职业生涯都报废的话,尽管去,我帮你拦着全队。”

冷静下来的髭切一言不发,只是对鶯丸点点头,对方知道他听进去,就放心离去了。他不仅要当个好哥哥,还要当个好球员,弟弟也一样,他们有太多情感之外的更重要的事情了。既然分别不可避免,那何不……勇敢面对?他们是源氏的男孩子,怎么会害怕呢!

在膝丸离开的这两年,他的思念被寄托在各色新闻和比赛上,髭切本就是离群索居的性格,训练完以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,把每一场膝丸参与的比赛视频都下载下来存在硬盘里,战术和球技的长处和短板都被印在了自己脑子里,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甚至会去找队友和教练请教讨论。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小心思,所有人都选择善良地不多过问,他们和髭切心照不宣。

然而所有的研究成果,髭切也没有对膝丸透露半个字,既然都决定放飞他,对方不求助他也没有义务硬塞。只是想着作为对手可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,作为队友可以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和他配合默契。


所以现在,弟弟不明白的话,既然问了,他一定要回答,因为他是一个好哥哥,

“你知道当初把你租出去是为了什么吗?为了让你知道你不只是我的弟弟丸。”

“你知道为什么又让你回来吗?为了让你不被薄绿这个名称绑住了。”

“你现在要让备州成为你的标签吗?那我一定要给你再亲手撕掉。”

膝丸怔怔地松开手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哥哥,一脸不可置信,“难道……兄长还要让我再离开你一次吗?”

“不,你的去留应该都是由你自己做主了。”髭切捧着他的脸抹掉膝丸脸上的泪痕,轻轻抵上他的额头,“因为那是你的赛场和人生啊……”


“但是不论去哪里,你都是我的弟弟哦。”


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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